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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就不明白了,同样一个故事,为啥这么写是经典,那么写就是矫情?

来源:新励志网 时间:2019-07-05 21:41:47 阅读:次   

  在我手边有两本书,一本略有名气些,另一本籍籍无名,有意思的是,这两本书里的主人公几乎一模一样。

  《过于喧嚣的孤独》(以下简称《孤独》)

  《6点27分的朗读者》(以下简称《朗读者》)

  男人,单身,在废纸处理厂工作,任务是操作机器把书籍碾碎压扁。

  大概很少有人愿意和刽子手交朋友,文字的行刑人是世界上最孤独的群体,他们离群索居,年复一年,在卧室与机器之间消耗生命。这看起来是个好题材,所以我宁愿相信,是两位作者不约而同的选择,而非抄袭。

  但是读完两本书后,感觉完全不同。怎么形容呢,就像同样一碗杂碎面,有人做出来回味无穷,有人做的只会让人想起失败二字。

  文学这东西,说白一点和世间所有行当没什么区别,同样有原料要加工最后出成品,只是这套过程都在写作者脑子里,不表现出来,给人感觉神秘罢了。今天我们把这两本同时翻开,看看有啥不一样。

  ◆◆◆带刺与平滑 ◆◆◆

  一切文学都是生活的投射,不管现实或非现实的,所以,文字对生活的拟态程度决定了它丰盈与否。生活里找不到一根光滑完美的直线,事物盘屈纠缠,如同草原上的河流轨迹,随雨水风向左右摆荡。

  细心的作家会揪住这条规则,把每个字细细嵌到线索之中,安排妥当,让它们看起来浑然天生。这样的文字是带刺的,伸出无数触手,与生活勾连一体,扯不断理不清,因此它的维度格外丰富。没有这么多耐心的作者索性简化,让文字变成插在灌木丛中的一根铁钎,虽然表皮同样涂成绿色,冬天草木变黄时这根刺会显得格外醒目,提醒人们:这是赝品!

  《孤独》里的主人公从始至终生活在废纸堆里,他看到文字的海洋里老鼠生窝苍蝇成群,看到人类文明如何被强权摧毁,知识分子又是如何螳臂当车试图盗火,看到贱民茨冈人的爱恨肉欲,看到悬在布拉格上空那个巨型压力机的阴影……这些景象如同烙铁烫在皮肤上,读完后让人大汗淋漓,感觉自己失足跌在压力机中,毒液刺入身体,远达每根毛细血管。作者丝毫不留情面,每个标点符号都扎心,但生活的面目正是如此啊,记住,没因为生活深夜痛哭的人,不足与之聊人生。

  《朗读者》是基调像拿铁咖啡,有一点苦,但是安全。他的生活有点清冷,那么就安排个暖心的任务让他做;海量文字在他手里化成纸浆,好吧,让他抢救出一部分广为传播;他看似形单影只终老一生,别急,作者会帮他找到灵魂伴侣,完美得像另一块乐高积木。总之,故事线索如同丛林上方细细的钢丝,作者会让它在特定幅度内左右摇摆,绝对不会失控,使主人公跌入复杂世界。他与世界通过几个点连接,作者的任务是努力打磨这些点,尽量让它们看起来合乎逻辑。掩卷时我不由想起塑料,塑料这种东西,永远那么光滑,就算地球毁灭十回,依然进化不出血肉,文学的兀鹫别想伤害它半分。

  ◆◆◆畅快与回甘 ◆◆◆

  两者的阅读体验也完全不同,如果用饮料做比喻,《孤独》是苦茶,《朗读者》像可乐。

  也许因为味蕾里嗜甜的部分格外敏感,可乐的受众远多过苦茶,尤其在年少时,很少有孩子能抗拒可乐的味道,在文学世界里同样如此。我相信绝大部分人喜欢读的文字是可乐型的,爽快,流畅,如同糖分在味蕾上荡漾。

  最典型的例子是网文,干脆叫“爽文”吧,读起来的确很爽。不知不觉几万字进账,一个故事全须全尾滑进胃里,舒服到爆。但是,吞下这么多文字后,胃并不觉得满足,它需要另一个故事填补,再一个……爽文培养出巨大的胃,却从不反刍,结果只能张大嘴,等待下一场投食。

  苦茶的特点在于回甘,这样的文字就算你全部吞下,能看到的也仅是一部分图景,其他部分需要在漫长的岁月里发酵,一点一滴融化,在某个不经意的时间滴下来,把你烫得一激灵。这种书可以从少年读到老,也可以留传几代人,最终变成人类共同记忆里历久弥新的那部分。

  读这两本书时,我的状态完全不一样,《朗读者》读完一遍基本记住全部情节,一直到写这篇书评为止,从没有再次翻开的欲望。因为没有必要啊,情节之外的东西少得可怜。《孤独》的篇幅与之差不多,或者字数更少些,但是信息密度远超前者。到目前为止我差不多反复读了四五遍,还是觉得不够,有太多细节在脑子里闪耀如同星光,仔细看时却又不甚分明,催人再次翻书。当我确认书中某句话与记忆印证无误时,多巴胺潮头汹涌,冲向神经中枢,恋爱过的人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味道。

  我爱死这种感觉,我蠢笨的脑回路忽然有了一刹那的机会接入人类智慧主机,信息以光速上下奔流,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。什么4G5G6G,人类未来的信息流载体应该是爱啊,是列祖列宗从鸿蒙时代保留下的一点火种,小心翼翼捧到你身边,在额头上印出图腾。你的视网膜上投射着人类全部历史的全息影像,身体淹没在无始无终的洪流中,但并不恐慌,因为此刻你穿破时间的门槛,你的笑容用古往今来无数种语言文字发行,成为光明之火中永恒耀跃的一个分子。

  抒完情后感觉好累,摘录一段书中原文,供大家感受赫拉巴尔文字的魅力。

  我干着活儿,装点耗子墓,不时跑出去,读着《天国论》,每次只读一句,含咳嗽糖似的含在嘴里。这样我工作的时候心里就注满了一种辽阔感,无边无涯,极为丰富,无尽的美从四面八方向我喷溅。上面有通风井口的一小方星空,脚下两个鼠族在首都布拉格的所有下水道和阴沟里激战,二十个包排列得整整齐齐,犹如一辆有二十节车厢的列车,正朝着升降梯驶去,每个包冲我的那面都点燃着一盏向日葵的明灯,压力机的槽里装得满满的,一窝窝耗子安静地被辗毙,恰像被凶残的公猫捉在爪中玩弄的耗子,叫都没有叫一声。仁慈的大自然创造了一种恐怖,在这种恐怖中一切安全感都已毁灭,它比痛苦更为强烈,在真理出现的时刻笼罩着你。对此我曾感到大惑不解,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心头一亮,觉得自己在变得美好起来,因为在经历了所有这一切——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看到的一切,身体和灵魂所感受的一切——之后,我还有足够的勇气使自己没有疯狂,我逐渐惊异地意识到我的工作把我抛进了一个广大无垠、威力无边的领域。我的头上亮着一盏灯,红绿电钮驱动着压板忽前后地来回运动,最后,我终于铲到贴地的最下层了,我像掘土工似的不得不借助于膝盖的力量,最下面的那摊烂纸已成了泥灰土。我把最后一锹又湿又黏糊的东西抛进机槽,活像一个淘阴沟的在打扫布拉格一处废弃不用的地下水沟。在最后那个包里,我放进了一本翻开的《天国论》,我用铁丝把包捆紧,按下红色电钮减压后,我用小车把包推去同其他的包堆放在一起。我在楼梯上坐下来,耷拉在两膝之间的双手触到了冰冷的水泥地面。二十一朵“向日葵”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放射光芒,几只小耗子冻得发抖,因为这里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废纸堆。有一只耗子径直跑到我面前,用后腿蹿跳起来朝我进攻,扑到我身上想咬我一口,也许想把我打翻在地,可能只是想让我受点伤而已。它使尽全身力气扑过来,咬我的湿脚跟,最后它累得精疲力竭了,喘息着坐在一个角落里瞪着我,瞪着我的眼睛,瞪得我不禁战栗起来,因为在这只耗子的目光里,此刻我看到了比我头上的星空或我内心的道德法则更多的东西。好像一道闪电,叔本华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最高法则是爱,这爱便是同情,我明白了叔本华何以那样憎恨黑格尔,令我高兴的是,无论黑格尔还是叔本华都不是两军对垒的统帅,否则他们会像布拉格所有下水道中的两个鼠族那样交战。